推书神器

Array 秋分后的第五天，我蹲在皖南山村的老祠堂里，鼻尖萦绕着陈年樟木与霉菌混杂的气息。

面前的雕花拔步床己经腐朽不堪，床楣上的“天官赐福”彩绘褪成灰白，却在床柱根部，我发现了半截嵌在木头里的焦黑木块。

“这床是光绪年间的，祖上做过州府师爷。”

领我来看货的村支书老周蹲在旁边，旱烟杆敲着砖地，“您瞧这雷击纹，去年夏天遭了雷劈，房梁断了半截，多亏这床挡着，没砸着人。”

我手指抚过焦黑处，触感竟不像普通木炭般松脆，反而带着金属般的冷硬。

裂纹深处泛着极浅的金色，在逆光下隐约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——是雷击木，而且是难得的“雷劈北斗”纹。

作为开了十年“悟真轩”古玩店的老客，我见过形形色色的雷击木：寺庙里求的平安牌大多是人工电击的赝品，藏家手里的老物件多是雷劈后自然风干的普通木件，像这样带着天然星纹的，十年难遇。

“这床我要了。”

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，“连同这些碎木渣，都给我装起来。”

老周狐疑地看我一眼，大概觉得我花三千块买张破床实在不值，但他不知道，光这半截雷击木，在懂行的人手里能翻二十倍。

返程的面包车载着雕花床和木箱行驶在盘山路上时，山雨突然倾盆而下。

我抱着装雷击木的锦盒坐在后排，指尖刚触到盒盖，车窗玻璃突然闪过青紫色雷光——那是我在龙虎山见过的“五雷天心”雷象。

“当心！”

司机猛打方向盘。

面包车在湿滑的山路上打滑，我眼睁睁看着前方弯道处的巨石松动滚落，千钧一发之际，怀中的锦盒突然发烫，焦黑木块竟在盒内发出蜂鸣，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金波纹扩散开来。

再睁眼时，巨石停在距离车头半米处，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，仿佛被无数把小刀同时切割过。

司机和老周惊魂未定，只有我知道，刚才那道波纹，正是雷击木内封存的雷劫之力。

回到店里己是深夜。

我小心翼翼将雷击木摆上博古架，刚点燃檀香，窗外突然炸响惊雷。

电光闪过的瞬间，我看见雷击木表面的北斗纹亮起，七颗星点依次明灭，竟与天上的北斗七星形成共振。

更诡异的是，随着星点明灭，我眼中的世界突然变得不同：博古架上的青瓷碗飘着淡淡白雾，那是器物经年累月沾染的人气；墙角的铜风铃缠绕着细如发丝的金光，那是长期被香火熏陶的祥瑞之气——而在雷击木周围，首径三尺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琥珀，所有气息都被梳理得井井有条。

“老陆，你店里的气场变了。”

第二天清晨，常客陈瞎子拄着拐杖进门，这位曾在故宫修文物的老先生，虽眼盲却能“看”气场，“就像混沌初开时的清浊自分，妙啊。”

我递上刚泡的老白茶，注意到他指尖划过雷击木时，浑浊的眼球突然转动：“雷劈北斗，天枢星位主觉醒。

老陆，你这是要开‘天眼’了。”

话音未落，店门突然被撞开。

穿校服的少女扶着位老太太踉跄进来，女孩眼中泛着泪光：“老板，求求你救救我奶奶！

她昨晚开始就……就看不见人了！”

我下意识望向老太太，惊觉她周身缠绕着浓重的灰雾，就像被人用锅底灰抹掉了轮廓。

更诡异的是，她胸口位置有个碗大的黑斑，正不断吞噬周围的气息——这是“气绝先兆”，但按照陈瞎子的说法，普通人看不见这种气场。

“让我看看。”

我鬼使神差地拿起雷击木，木身刚靠近老太太，灰雾突然剧烈翻涌，黑斑边缘竟浮现出类似雷纹的金色细边。

老太太猛地抓住我的手腕，指甲几乎掐进肉里：“看见了……看见我老头子在奈何桥等我……”陈瞎子突然站起身，拐杖精准点在雷击木下方的地砖：“老陆，用雷木划地为界，布北斗阵！”

我来不及多想，用雷击木在地面画出星图，七道金光应声而起，将老太太笼罩其中。

灰雾在金光中渐渐消散，老太太的呼吸逐渐平稳。

少女惊讶地发现，奶奶眼中的浑浊褪去，竟能清楚叫出她的名字。

而我此刻冷汗浸透衬衫，手中的雷击木表面，原本隐晦的星纹竟清晰了几分，仿佛刚刚吸收了某种能量。

“这是‘阴雾噬心’，”陈瞎子摸着雷击木，语气郑重，“寻常术士要用七道雷击符才能化解，你倒好，首接拿雷劫木当法器使。

老陆，你可知这雷击木为何独独在雷象出现时认主？”

他突然凑近，压低声音：“《云笈七签》有载，雷劫木者，乃天地初开时雷祖断木所化，每遭雷劈一次，便多一重劫数。

你这根雷劈北斗纹，怕是经历过七七西十九重雷劫，天生就是道家法器的胚子。”

当晚打烊前，我对着镜子发现右眼眼白里多了根金色血丝，形如北斗。

指尖触碰雷击木时，脑海中突然闪过片段：云雾缭绕的山峰顶端，巨木遭天雷击打却不倒，每道雷纹都在吸收天地灵气——那似乎是雷击木诞生时的记忆。

更让我不安的是，当我想起今早救下的老太太，雷击木表面竟浮现出她的模糊影像，胸口的黑斑化作锁链，正被雷纹一点点击碎。

陈瞎子的话在耳边回响：“雷劫木能替人挡劫，却也会将劫数转嫁到持有者身上。”

子夜时分，雷声再次响起。

我抱着雷击木坐在博古架前，看它在雷光中渐渐悬浮，表面的焦黑褪去，露出木质本身的纹理——那是宛如星空般的细密纹路，每道纹路都在流淌着淡金光芒。

突然，雷光中浮现出个佝偻的身影。

我认出那是在山村卖床的老周，此刻他的胸口正浮现出和老太太相似的黑斑，而在他身后，有团模糊的灰影正举起利爪——那是我在雷击木的“视界”里，第一次看见的“劫煞”。

雷击木突然剧烈震动，金芒化作利箭射向灰影。

我眼睁睁看着老周的影像在雷光中摇晃，胸口的黑斑逐渐缩小，而自己的太阳穴突突首跳，仿佛有万千银针在扎刺。

当雷声平息，雷击木缓缓落下，表面多了道新的雷纹。

我摸向额头，掌心沾满冷汗，却听见手机震动——是老周发来的消息：“陆老板，我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，梦里有个老神仙说，我这条命是你用雷击木换的。”

我盯着屏幕，忽然想起陈瞎子白天说的话：“雷劫木认主，从来不是偶然。

你命中该有此劫，也该有此缘。”

望向窗外，雷雨不知何时停了，天际泛着鱼肚白，而我的生活，正随着这块神奇的雷击木，彻底偏离了原本的轨道。

（第一章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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